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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本版主持:裝潢張勝祥
   幾位前任“勇闖臺灣”、“遠足臺灣”、“程品臺灣”,取盡了好名字,寫出了好文章。到我這,有種“此處有裝潢景色說不得,黎馬程題詞在上邊”的壓力山大感,專欄名更得與眾不同,“祥子台播”?不過,還沒說出口,晶報辦公室主任黃瑞填搶先一句“祥解臺灣”,被大家一致喊好。事實上,我一點都不感謝瑞填,“解”這種角色,非“說文解字”的許慎,解牛的庖丁這般大家才能擔當,臺灣於我是熟悉的陌生人,如何解得?我知道,同仁對我寄予厚望,讀者對晶報駐台記者有要求,只能勉力而為;“祥”字好說,除本名一層意思外,我更想將它理解為“想”——我想當一天臺灣人,警察、“城管”、學生、店家、義工……都好,甚至就當一棵臺北的樹,親身體驗他們的生活,瞭解他們的歡樂哀愁,“詳盡”呈現給讀者,以期簡單勾勒出“臺灣人”的輪廓。再回到“祥”,春節將至,祝願晶報廣大讀者,馬年吉祥!
   地圖上看,長不過千米、寬不足10米的牯嶺街,纖弱地夾在平行的重慶南路三段和南昌路之間,由北向南穿透南海路、寧波西辦公室出租街、福州街及和平西路,構成一個大大的“柵欄”。
   40年前,它是臺北“舊書店”的代名貸款詞,鼎盛時期攤店密密匝匝,達80多家,“到牯嶺街淘書去”是當時臺北人周末的生活方式。如今,牯嶺街依舊,真正意義的舊書店只剩下人文書舍、鬆林書局和新舊書店三家,而三家書店的主人,張銀昌88歲、蔡靜輝81歲、李良儒82歲。鉛華洗盡,時光不再,老人們懷抱各自曲折隱秘的書人書事,在牯嶺街拖著長長的舊影,漸遠漸淡……他們還能堅持多久?
   赴台前夕,晶報總編輯胡洪俠為我餞行,說到“愛死人”的臺北,他恨不得互換角色,也去當一名駐站記者。其中一大原因是,臺北有一條藏著無窮舊書寶貝的牯嶺街,街上有一間舊書店叫人文書舍,書舍主人張銀昌二手餐飲設備有很多故事,“你一定要找他聊聊”。
   無人知曉的名店與名人
   張銀昌是臺北舊書界的聞人,享譽華人書界,甚至在美國、日本、韓國熱愛中國舊書的讀書人和書店老闆中,也有極高聲望。但是,為找尋他和他的書店,記者在牯嶺街上冒雨整整兜了三個來回,四處打聽,居然沒人知道“人文書舍”,也沒人聽說過張銀昌,即便是書舍的鄰居,一家機車維修點的老闆也喃喃地說,好像有這麼一家店,可就是想不起具體位置。莫非,張銀昌只是流傳在愛書讀書人中的一個傳說?
   靈機一動,啟用谷歌地圖,果然,書舍就在機車維修店左手5米處。找到後才恍然大悟:它的位置太特殊,搭建在一條不足3米寬的狹長巷道穿堂間,左臂借的是“東石魚”小吃店,右膀靠著“中央通訊社”停車場的圍牆,兩牆左長右短,門臉也不得不順勢縮入半米,發黃的“舊書”招牌掛門楣,“人文書社”垂左邊。從舊照看,縮入部分原靠豎著的兩個書架與街面補齊,如今書架不再,行人很容易錯失。
   書舍的書架依兩邊牆而立,從地面直抵屋頂,進身10米左右,中間通道不足一米寬,僅容一人轉身。走進去,打理書舍的是位頭髮花白麵色略黃的中年人,原來是張老先生的女婿孫先生,他說,岳父為照顧突患腦溢血的老伴,已在2006年將書店交由自己打理,至於原先擺在店口的書架,幾年前風吹雨淋散架後一直沒補足。而通道盡頭,橫著條小巷,原先住著幾戶人家,居民出入須穿過書舍,幾年前相繼搬離,如今房屋破敗,偌大一片地方就歸了書舍獨享。
   說明來意後,孫先生面露難色,說老岳父88歲高齡,住在距此20分鐘車程的家中,過來不太方便,再者老人行事低調,近年刻意減少媒體採訪。記者一再解釋從大陸慕名而來,且受與張老先生有一面之緣的胡洪俠先生之托,孫先生這才同意試試。結果,老人竟欣然同意,半小時後匆匆趕來。眼前的老先生腰板挺直,步履穩健,眼明耳聰,一口地道河南話,最讓人稱奇的是,耄耋老人居然乘公交而來,“我出門常坐公交,臺北公交很方便。”老人執意在書舍逼仄的過道中和記者“聊天聊家鄉”,隨和謙遜,思維清晰,臺北舊書街的滄桑,四十餘載的舊書生涯恍如昨日,娓娓道來,像兒時守著電匣子,聽一部傳奇。
   愛讀書結緣牯嶺街
   “我沒讀過幾天書”,這是老先生的開場白,“你們有個電影名叫《一九四二》,說的是河南大饑荒,當時我家鄉也沒有飯吃。”張銀昌原籍河南舞陽,1943年,為了討口飯吃,母親讓16歲的他離家參加了湯恩伯的部隊。1944年,張銀昌所在部隊參加中原大戰,敗於日軍,在與大部隊失散後,他返家不久又加入了地方抗日游擊隊。抗戰勝利,張銀昌入了西北軍劉汝明的隊伍。1949年,他跟隨劉殘部從廈門上船來到臺灣。“一到高雄港,就被繳了槍。”據記載,繳他們槍的是提前赴台為蔣介石安排後路的臺灣政務主持陳誠,被繳槍不是因為打了敗仗,而是“西北軍不是老蔣的嫡系部隊”。
   自戎馬生涯始,張銀昌一直在部隊任文書工作,可他說自己其實“沒讀過幾天書”。來臺灣後,他通過重新考試再次進入部隊,繼續乾著抄抄寫寫的老本行,不久,進入部隊政工幹校進修。在那裡,喜歡讀書的他結識了兩三個從大陸逃亡來的高人,“他們(文化)程度高,我有不懂的就隨時請教。”有老師啟蒙,張銀昌一讀之下,從喜歡變成迷戀。此後的日子,他一有空就去圖書館,後來,圖書館已不能滿足他的求知欲了,1953年,他的人生與以賣舊書出名的牯嶺街發生了交集。
   當時,他所在部隊駐扎在臺北市最北邊的北投,交通不便,去一趟牯嶺街,來回要一整天,但那個地方“遍地是寶,圖書館沒有的書都能找得到。”當時,牯嶺街的書籍以日文書最多,也有不少中文書,主要由大陸的老牌書局,如中華書局、商務印書館等抗戰勝利後在台設立的門市所發行。有時,甚至能淘到國民黨當局的禁書。“那時牯嶺街沒多少家書店,零零落落,擺攤的也就四五十家,都是打游擊性質,一個破紙箱,一張草席,今天擺在廈門街,明天又去了附近的南昌路。”
   青年如飢似渴的痴迷最是不可抵擋,此後每個星期天,張銀昌基本都在牯嶺街書攤前流連。“書店里的書,像妙章書局、鬆林書局太貴,買不起,我就經常在書攤前晃蕩。”這一晃,就是10多年。
   書讀多了,難免有表達欲,其間,張銀昌以道生、張道生為筆名,向《人生》、《自由人》、《祖國周刊》等香港雜誌投稿,發表文章數百篇。老爺子帶來的影印資料顯示,文章內容多以政論為主,“那時年輕氣盛,隨心所欲。”其中一篇甚至大膽批駁了法國哲學家羅素的“謬誤”。1965年3月14日,臺灣《中華雜誌》刊登了他對人口問題的探討,那也是張銀昌最後一次發表文章——1966年,張銀昌從部隊退役,決定在牯嶺街上開一家書店。
   開書舍踏入“黃金時代”
   “當時有個朋友介紹我去當小學老師,薪水很低,我一盤算根本沒法養家糊口,後來突發奇想,既然在牯嶺街晃了這麼多年,為什麼不開一家自己的書店?”
   1966年11月12日,張銀昌拿出畢生積蓄7000元(以下均為新臺幣),“差不多相當於現在的90萬到100萬新臺幣(約合20萬元人民幣)”,書店一開張,他此後50年的命運與牯嶺街相依相戀,無法割捨。書店就在現今人文書舍的斜對面,那一天湊巧是國父孫中山誕辰日。“規模小到不能再小,只有四個榻榻米大,書主要是自己多年的藏書,朋友的贈書,加起來也就五六百本,比現在這個還簡陋。”憑著自己在牯嶺街書市多年的浸淫,他嗅到了商機,“這時舊書資源漸漸多起來,臺灣到處蓋房,建築業蓬勃發展,拆舊搬家,很多家庭不願再保留舊書。”
   為保證充足書源,張銀昌每天清晨5點鐘起床,騎著腳踏車沿固定路線去臺北各角落收書,穿街走巷,一家家淘過去,繞臺北一圈,“那時臺北不大,全城只有衡陽街有紅綠燈,現在想轉一圈不可能嘍。”很快,張銀昌就嘗到了甜頭,“知道嗎?元旦一天我就賣了200多元,”憶起50年前第一筆“巨款”,他仍異常興奮,“當時200元夠全家人吃一整月饅頭吶”,正是依靠書舍供給,張銀昌先後將三個兒女送入臺灣名牌高校。
   接下來幾年,牯嶺街舊書市場進入繁花似錦的陽春,“最興旺期是1966年至1973年,那時香港書商收購不到舊書,就到牯嶺街,大箱大箱地搬走。香港匯文閣、遠東等書店的老闆常來找我,匯文閣老闆到現在還和我有聯繫。”老先生說起昔日繁華,仿佛就在眼前。“抗戰前大陸出版的文學作品、學術教材、大學用書都是當時的搶手貨。冷戰時期關於中國的研究報告也是奇貨,外國人見了,交錢拿貨,二話不說。”
   曾經的牯嶺街上名人和舊書店比鄰交織,人文書舍對名人司空見慣。張老清楚記得於右任、於德旺父子常來店里找字畫字帖。“何應欽當年就住在人文書舍隔壁巷子里,官邸有憲兵把守,出出進進經常能看見;北大訓導長錢思亮住在100米外的福州街28號,胡適駐美期間,每次返台都在錢家借宿;孫立人在被軟禁到臺中前,也住在離書舍不遠……”
   當年的牯嶺街漸次繁華,除舊書這一媒介,還因這裡住了不少顯貴名流,這筆得天獨厚的人文財富,與人文書舍、鬆林書局等舊書名店共育了牯嶺街的“黃金歲月”。
   獨愛留藏名人生活“痕跡”
   那是個惜人念舊的時代,臺灣流行在名人過世後由親屬整理著作,編冊懷念,在牯嶺街舊書的全盛時期,於右任、陳誠等名人文集與回憶錄炙手可熱。
   “我自己一直喜歡看政治軍事方面的書籍,對民國以來黨政軍歷史人物有一定研究。”到這時,個人喜好便水到渠成塑造了書舍的特色氣質。說到這,張老起身很神秘地鬆開捆扎在書架底端幾個木箱上的繩索,掀去蓋板,裡面滿滿噹噹全是發黃的書。“這才是我人文書舍最特別的地方,也是文革期間賣得最好的東西。在牯嶺街其他書店,也許可以找到一兩本,但不會有這麼多。”記者接過來,只見《王宣德齋先生八秩壽慶集錦》、《束雲章先生紀念集》、《吳南軒先生逝世周年祭紀念專輯》……“吳南軒是江蘇人,當過清華、復旦大學的校長。這種東西原本是送親朋好友的,不流通,時間一長,就更少見了。”
   原來,張銀昌最喜愛的書種為私人所有、數量少卻製作精美的“非賣品”,如名人逝世後學生或家人編纂的回憶錄,乃至家譜、照片、祭文,甚至官方文函,“這些資料的主人,當時在大陸就很有名,他們過世後,資料價格變得特別,和其他舊書完全不同,最薄的其實就四五張紙,但它是一個人的生平年譜,只要家人朋友找來了,都能賣出好價錢。”
   除舊書,張銀昌也搜集政府卷宗、文件資料,5年前有筆“空前絕後”的買賣,有關政府情資,至今張老仍津津樂道,連月份都記得清清楚楚。說話間,張老又從袋子里拿出另一件“寶貝”,是他經手的幾筆買賣記錄。記者看到,其一是毛邦初案(1951年至1958年間,臺灣當局在美國控告前空軍駐美辦事處處長毛邦初以追回空軍公款)資料,“包括臺灣和美國外交部往來信函等,很厚一大疊,已經賣掉了。”其二是蔣介石的“御用秘書”陳佈雷,當年與一些漢姦的往來信函;最後一個是國民黨元老丁維汾(物理學諾獎得主丁肇中的爺爺)去世後的遺捲,“老一點的山東人沒有不知道丁維汾的,他掌管國民黨黨務,當時有‘蔣家天下丁家黨’的說法。丁維汾去世後,我收集到他的很多資料,最離奇的是,中間包括了傅斯年當年赴德留學時丁給做的保書。價錢賣得很高,數額我不會告訴任何人,反正創了我賣舊書四十多年來的最高紀錄。”
   時過境遷,現在已很少有人再記得資料中的名流貴胄,張老的看家寶貝也差不多變成了無人問津的“死”資料。記者問,假如再沒人來找,打算如何處理,老人若有所思地說,“去年已將300公斤賣給了‘中央’圖書館,如果今後圖書館也不收,我會將它們一直保存下去。我收集它們,開始是為了生計,但後來才意識到,他們是我的同輩人,像我的親人,這些資料都是他們曾經顯耀人世的證據。”
   一本家譜、一篇祭文、一紙信函、一張借據的後面,是特定歷史背景下交錯縱橫的人際往來和鮮活瑣碎的生活片斷,然而,除了做學問的人,故紙堆里的逸事掌故只有同時代共命運的人,方能慧眼識珠。孤島飄搖六十載,老人留存這些非親非故之人的“點滴痕跡”,也許是有意無意間在保存自己的時代坐標與證據。
   “人和書的關係不再深刻”
   書店、書和人,密不可分的三位一體。因愛書而讀書,因賣書而更愛書,由書及人,張銀昌其實更愛那些熱愛讀書的人,通過舊書,突破時空限制令他得以與不同時代的書蠹“神交”。
   人文書舍以廣藏經典著稱,但張銀昌最看重的藏書“本身並不值錢”,一本封面破舊修補了牛皮紙的《韓非子》,紙張早已黑黃,他說牛皮紙是自己貼上去的,因為多年翻閱磨破了。
   “這是30年前收來的,書本身並不值錢,民國28年由商務印書館出版。在整理過程中,我發現書上的印章功力不俗,由此判斷書的主人非一般人。”翻開內頁,張銀昌大吃一驚,全書從頭至尾,加點圈註,書寫心得,密密麻麻。從註解內容判斷,書的主人深讀此書應在抗戰期間。“本來能看韓非子,就不是平凡人,更別說像金聖嘆一樣點評圈註了。據我所知,老子的儒釋道精華大多取自韓非子。這個讀書人值得佩服,所以我將它留存了30多年。”老人說,開店40多年,經手的書不知有多少萬本,但還從沒看到過有人這麼讀書,為接受採訪,他特別帶來。“這麼用功讀書的人,現在不多了。”
   談到牯嶺街舊書店從鼎盛到衰敗,張銀昌的觀點讓人思之赦然,“現在的年輕人不讀古書了,也讀不懂古書了,信息泛濫,人和書的關係就不再那麼深刻,再沒有人像當年那樣讀書了。”
   不過他個人對舊書的興趣與熱情絲毫未減,如果聽說哪有好書,一定跟著女婿去看。談話間張老突然興奮起來,“去年臺北一個大學教授去世了,家人打算將他的藏書處理掉,我去了,拉回來整整兩卡車,都是幾十年前臺灣出版的文史書啊,那些好書,我四十年都讀不完”。
   “舊書店好比珠寶行,還可以做”
   兩個多小時過去,其間只有兩位顧客光顧書舍,也只是東翻翻西看看,並未買書。打烊時間快到了,孫先生感嘆,一整天只賣出200多元。
   當年在牯嶺街閑逛的除了黨政軍幹部、文人雅士,還有就是青年學生,而如今年輕人基本不來牯嶺街。不過,在見證舊書店由盛而衰又興起的歷史,老人對舊書店經營仍保留樂觀,“流行歸流行,經典歸經典,舊書店的價值就在於保存經典”。網絡書店自有其興旺的理由,但找舊籍挖寶的人一定還會來牯嶺街。“關鍵看你手裡有沒有資源。我常對女婿說,做舊書要勤勞勤儉,這樣才能收到好東西。要沉得住氣,舊書店好比珠寶行,有時候一天一本都賣不出,但一遇到大買主,一齣手就是20箱。”
   有人曾說,“書店是一座城市的文化眼睛,舊書攤舊書店則如城市的眉毛,存在時不覺其重要,一旦疏落消逝,城市的臉孔又顯空洞而冷寂。”
   臺北文化當局也許意識到了這一點,2000年,臺北市文化局和牯嶺街社區共同舉辦“舊書市集”活動,印製了昔日牯嶺街書店地圖,張銀昌也應邀出席,併成為地圖上的主人公。主辦者的初衷是,希望活動能催生一年一度的“臺北舊書市集展”,激活舊書市場,重塑城市“文化臉孔”。
   “活動現在還在堅持,但已經沒有舊書了。”張老失望地搖搖頭頭,“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事情,逝去了想再回去不容易,永遠回不去了。”
   牯嶺街
   50歲以下的臺北人記住牯嶺街的名字,多半因為楊德昌的代表作《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》。沒錯, 1961年,那裡的確發生過一起情殺慘案,但現實中,牯嶺街最輝煌的一筆則全因“舊書攤”。
   日據時代,現今牯嶺街的所在,名為佐久間町,是臺灣“總督府”的宿舍區,庭院宅邸,街巷修然。二戰後,日人遣返在即,乃紛紛整理家當,將字畫、古董、藏書等就地擺攤,低價出售。日本人走後,市集隱然成形。
   國民黨敗退來台,“軍公教人員”成了舊書的提供者和消費者。於是,以牯嶺街為中心,漸漸蔓延到廈門街、福州街、寧波西街等相鄰街道,處處有人設攤開店,販賣各種雜書,乃至絕版書、線裝書等等,最盛1966-1973年時期,曾聚集80多家攤商。1974年,為了整頓市容,牯嶺街沒有店面的舊書攤被全部遷入光華商場,從此沒落。
   駐台七日談
   臺北警官請我喝茶
   抵達臺北的第三天下午,我正在牯嶺街採訪人文書舍的主人張銀昌,忽然接到一個電話,見號碼是本地座機,並不熟悉,所以沒理睬,沒想到過了幾分鐘,電話再次打來,看來是非接不可了。電話接通,一位臺灣腔的陌生男子,準確報出我的名字和工作單位,同時做了自我介紹:“我是臺北中山分局的李警官,有空的話想請你來喝茶。”莫非是黎勇(晶報首任駐台記者,曾撰雄文介紹尿遍臺灣經歷,編者註)“尿”了人家,賬記到了我頭上?其實,在來臺灣之前,早有朋友告訴過我“喝茶”事,因此並未驚慌。我告訴對方正在工作,稍晚給他回電。
   一小時後採訪結束,我回撥電話,接電話的正是李警官,他在電話中非常客氣,說從“文化部”得知,我已到臺北,需核對詳細住址及相關信息。他表示,考慮到我是第一次到臺灣,肯定有許多不便,希望適時見面,以便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,他來我駐點附近請喝咖啡,抑或我去他辦公室喝茶都可。我禮節性表達了謝意,解釋隨後兩天可能會去金門,回來後一定登門拜訪,請他留下聯繫方式。
   第二天一早,李警官發來信息:“張先生您早!我是中山分局李××(文中××為記者處理),歡迎來臺灣,這是我的聯繫電話,我的辦公室地址在:中山北路二段1號(南京東路、中山北路口),可搭捷運淡水線,在中山站下車,往中山北路方向前進,約2-3分鐘即可抵達。”
   1月20日下午,吃完飯閑來無事,心想遲早要見面,乾脆主動送上門。10分鐘後,我按地址輕易找到了目的地。在一樓問詢處登記了證件,乘電梯直奔李警官在三樓的辦公室。“魂牽夢系”的李警官40歲開外,中等個,身材偏瘦,戴副金邊近視鏡,臉色蠟黃,顴骨稍高。自我介紹後,我原以為會填些表格什麼的,結果他請我落座,真的搬來一套簡易餐具,忙著燒水燙杯沖茶。他雙手有點神經質性的顫抖,只見他將茶罐蓋打開蓋上,蓋上又打開,反覆了好幾回。茶泡好了,倒出兩杯:“請品嘗,我不大曉得這茶怎麼樣?”呷一口是烏龍,味道偏淡,他放在嘴邊嘗了嘗:“這茶不好,我們換別的。”隨後,他將壺中的茶葉倒出,又從柜子里拿出阿裡山某某茶沖泡。
   接下來一個小時,他東拉西扯跟我聊,我對他濃重的閩南口音不大適應,好在他講話和動手幹活一樣喜歡重覆。談話內容包括我的工作單位,此次駐台的採訪任務,臺灣有沒有城管等,還有他僅有的一次大陸廣東游。最讓我吃驚的是,聽到我說採訪會儘量不涉及政治人物事件,他竟連連點頭稱是:“沒錯,我們都是小百姓,過自己的日子就好,政治跟我們無關,那是政客們玩的游戲。”心想,難道警察不是政治鏈條上的一環?
   一小時很快過去,16:00左右,有人送來下午茶點,同事們聚來分享,我見狀起身告辭,李警官問我平時喝不喝咖啡,我說每天都喝一點,於是,他從柜子里拿出兩袋70克裝的中南美洲高山咖啡粉,“我參加過咖啡班培訓,這個不錯,拿去試試,”他送我到電梯口:“彼此瞭解了,就不會產生誤解。改天我再請你和同事吃飯,就這麼說定了,我會聯繫你。”
   晶報駐台記者聯繫方式,歡迎聯絡歡迎點題:
   微信號:camel0932
   駐臺電話:0975708426
   電子郵箱:twxiangzi0932@sina.com  (原標題:除了經典舊書 他還收藏別人榮耀世間的證據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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